第155章 地狱厨房（三十三）

    “前菜台, 6号桌, 一份扇贝, 一份天使细面！”

    “22号桌，一份豌豆调味饭, 一份天使细面！”

    “18号桌, 两份扇贝, 一份豌豆调味饭，一份披萨！”

    “14号桌……”

    戈登对着前菜台大声念出了订单。

    “是的, 主厨！”朱莉匆忙记下, 一边大声回答主厨。

    “主菜台, 24号桌, 两份惠灵顿，一份羊排，一份金枪鱼！”

    “26号桌，一份香煎羊排，一份鳕鱼！”

    “20号桌, 一份烤猪排，一份金枪鱼！”

    “16号桌……”

    主菜台也很快接到了主厨的指令。

    “是的, 主厨！”惠特尼也立刻应声。

    在完成了人员调整之后, 红队厨房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

    为食材腌渍调味，加热平底锅，下橄榄油，油热后开始煎煮……

    选手们一边悄悄留意着别人，一边快速地进行自己手上的工作。

    伊莉也代替了吉娜, 和迪妮莎一起在配菜台上收拾即将用到的配菜，各种切好待用。

    她们两人同时待在没什么工作难度的配菜台上，绝对是对厨房人力资源的浪费，但伊莉才回到厨房，她需要一个重新融入这里的过程。而配菜台，就是最好的观察其他人工作进度、融入整个工作环境，最重要的是，有可信赖的队友的场所。

    “今晚厨房怎么样？”伊莉一边将芦笋切成长度一致的段茎，一边低声问迪妮莎道。

    “糟糕极了。”迪妮莎摇了摇头回道，她在把防风根切块，打成泥，准备一会儿做配菜的蔬菜泥用，“前菜台那边，朱莉手忙脚乱，根本顾不来整个膳台。”

    伊莉点点头，这是可以预料的，让一直都只在家里厨房做事的单亲妈妈一下子适应流水线工作，这是非常艰难的。事实上，朱莉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让很多人惊讶了。当然，其中也不乏主厨和节目组的暗中特别关照就是了。

    “肉膳台那边，米拉被主厨赶出了厨房，你应该注意到我们这少了个人吧？”迪妮莎见伊莉点头，又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惠特尼在肉膳台上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虽然有些忙乱，也出了点小错，但她确实一个人顾好了肉膳台。”

    “真的？”伊莉惊讶地看向迪妮莎——惠特尼先前在其他膳台上的表现并不出众，伊莉并没怎么注意到这个不太起眼的选手（蕾妮她们已经分去了伊莉大部分的注意力），而肉膳台又是最难的工作台，惠特尼却反而做的不错，这不能不让伊莉感到惊讶。

    “没错。”迪妮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也许她确实擅长做肉膳吧。”

    而且，让迪妮莎略有压力的是，惠特尼是今晚唯一得到了主厨肯定的人，这点连她都没有做到。这不是说迪妮莎今晚在配菜台上做砸了，而是因为配菜台的工作太过简单，所以无法体现她的实力，而惠特尼在肉膳台上做的不错，因此得到了主厨的另眼相看。

    “那鱼膳台？”伊莉记下肉膳台的情况，又接着问了下去。

    “鱼膳台是艾琳和蕾妮，你知道的，她们犯过错，但也没到主厨忍无可忍的程度。我想，应该是表现得不好不坏，或者说，不那么好但也没那么糟。”迪妮莎沉吟了一下，给了鱼膳台一个中肯的评价，至少，她们两人磕磕绊绊地完成了各自的工作，没出什么大篓子。

    “好的，我知道了。”伊莉对迪妮莎的坦诚相告很感激——迪妮莎本可以不用说得那么清楚的，但她却偏偏全部说了出来，又正直，又坦然，“谢谢你，迪妮莎。”

    “不，这没什么。”迪妮莎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伊莉。

    伊莉也微笑着回视对方，她们都知道，对方是自己在这里可以相信的人。

    她们会彼此竞争，公平地展开对决，但绝不会在背后捅对方刀子。

    这就是对各自人品的信赖。

    而如果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她们就无法保持这份信任了。

    这就像蕾妮和她的小团伙，她们都是那种不惜代价也要获得胜利的人。如果告诉她们，只要害死她们队伍中的一个人，她们自己就能立刻晋级，她们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这就是她们在比赛里给人留下的印象。她们之间的“友谊”（如果那能称之为友谊的话）是自私的，完全功利的，在互相利用的同时，也要互相提防。

    也许，这种表面友好、实则孤独敌对的关系就是她们在比赛里倍感压力，以至于表现得无比暴躁的原因。当然，也可能她们本来就是这样激烈的性格。但，伊莉分明记得，刚来到这里时，在那辆载着所有选手的巴士上，蕾妮的性格虽然有点尖刻，但也算开朗，乐于和其他人搭话，可惜，在这场比赛里，她的身上只留下尖刻、再没有开朗了。

    这就是许多人在真人秀里迷失的东西。

    向迪妮莎简单地了解过各膳台的情况后，伊莉立刻找出了她们这次晚餐服务的脆弱环节——前菜台。

    惠特尼搞得定肉膳台，鱼膳台已经有了艾琳和蕾妮两个人，主菜台上的这些人都有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只要她们能端平心态；只有朱莉，她在前菜台上手忙脚乱，错误频生，这不止是心急，更是自身实力不够、过于勉强的关系。如果朱莉拖累了红队的进度，伊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插手！

    这一次，伊莉可是在主厨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不完成，毋宁死！

    “朱莉，扇贝快好了吗？配菜已经在准备了！”伊莉最先向朱莉问道。

    前菜的制作时间是最短的，不像肉膳和鱼膳，烹饪时间要稍长一点。在她和迪妮莎交谈的这几分钟里，朱莉应该快做好了一些菜品，比如煎制时间最短的扇贝。

    “啊，是的！”正在慌忙把扇贝翻身的朱莉连忙回道，“扇贝快出锅了！谢谢！”

    “四份扇贝是吗？四份配菜？”伊莉不厌其烦地向朱莉确认道。

    “四份？不是三份吗？”朱莉的动作一顿，惊诧地看向伊莉。

    “6号桌有一份扇贝，18号桌两份，14号桌一份。”伊莉立刻清楚地重复了主厨先前的报单，并且，她也意识到朱莉很可能漏做了一份扇贝，不过，“那没关系，先做这三份扇贝的订单也可以！它们和一份天使细面、一份豌豆调味饭、一份披萨一起！调味饭和天使细面可以同时做两份，正好完成另一份订单！你开始做了吗？”

    “是的，我做了两份调味饭！”朱莉慌张地点点头，“但我只做了一份天使细面！”天，她的份数又计算错了吗！不善数学统计的朱莉头都大了！

    “那没关系！”伊莉不希望朱莉紧张出错，果断地说道，“我和你一起！”

    “啊，好的…”朱莉听到伊莉的决断时，不由咬了咬下唇——她也知道，这是莉亚出手帮她，但这也显出了她的无用！朱莉想向主厨证明自己，不想像梅格一样，在主厨心里留下只会依靠莉亚的印象！她明明能做好的！

    “迪妮莎，配菜台交给你了。”伊莉又转头对迪妮莎说道，她知道，迪妮莎能做好这些。

    “好。”迪妮莎立刻答应了下来，“你过去吧，不要让前菜台在犯错了。”

    “嗯。”伊莉向迪妮莎点点头，快步向前菜台走去。

    但是，伊莉还没动手，就看到了朱莉锅子里的扇贝——

    “你的扇贝没染上色！”伊莉立刻对朱莉说道。

    “什么？”朱莉一怔，她的扇贝已经煎了很久了，表面都油汪汪、让人很有食欲了。

    “扇贝的表面应该是煎成金黄色的！”伊莉直接从边上拿过了另一支锅铲，在朱莉阻止之前，就将锅子里的一个扇贝盛了出来，在盘子里切开给朱莉看，“生的！”

    “……怎么会！”朱莉刚想指责伊莉不尊重她，就看到了伊莉切开的扇贝半透明表层。如伊莉所说，不止扇贝的外皮没有变成金色，里面也没有做熟，“那……”

    那她再煎一下，这样不就能挽救这个扇贝了吗？莉亚怎么可以就这么切开这片扇贝！这下锅子里的扇贝数量就不对了，本来是五个一盘，一共十个的扇贝只剩下了九个，该怎么端出去！这一刻，朱莉内心不满极了。她觉得对方一点都不尊重她！

    “这些扇贝都不能用了。”伊莉摇摇头，对朱莉说道，“你下扇贝的时候，锅子不够热，油不够烫，相当于是慢慢煮熟，而不是煎熟的。照这样下去，无论煎多久，扇贝也不会染色——那应该是扇贝肉一瞬间接触到滚油时变化的颜色，里面也不会变熟。等里面要做熟的话，外面的这层外皮已经老掉了！”

    说话间，伊莉已经从旁边拿了个新锅子，放到炉灶上加热，准备开工。

    这不是谈尊重不尊重的时候，这是谈工作效率的时候！

    如果现在是晚餐服务刚开始的时候，伊莉一定会亲手指点朱莉，她们有时间，也有犯错的机会；但在现在，在主厨已经不耐烦，并急于见到成果的现在，她们要给主厨的就是可以端出去的菜品，而不是什么人道主义的彼此尊重！

    让尊重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现在，她们要做到的是效率、效率、效率！！！

    “莉亚……”看着伊莉这一刻仿佛主厨附体的不耐表情，朱莉一时有些讪讪的，既震慑于对方突然表现出来的冷淡（伊莉先前一直对朱莉特别尊重，因为她母亲的身份），又有些不忿对方的“颐气指使”。当然，朱莉也知道，伊莉是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所以她并不敢出声抱怨，只是有些委屈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继续去做调味饭，还有一份披萨别忘了。”见平底锅底已经发烫，伊莉这才把橄榄油倒了进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朱莉说道，“还有份天使细面我来。”

    “啊，好的！”见伊莉给她分配了工作，而不是让她尴尬地旁观，朱莉这才松了口气。她不想让主厨认为只有莉亚一个人在干活，而她却在旁边偷懒！这不是她的意思！

    前菜台上，伊莉一边盯着扇贝默默计算着大致时间，一边将一份天使细面放到滚水里，又另起了一个锅子，放入鲜虾和番茄开炒，后两者搅拌调味后就是天使细面的成品。

    另一边，朱莉则不时地翻炒着她的调味饭，又空出手开始快速揉面团，擀开，并在面团上洒上芝士、火腿和其他配菜，一起放到烤盘上，送入烤箱。

    “四份扇贝一分钟后出锅，配菜台准备配菜。”伊莉一边轮流晃着她面前的两个平底锅，一边对迪妮莎喊道——一个平底锅里只能放进十个扇贝，也就是一锅只能做两份，四份扇贝必须分两锅完成，不然平底锅里放不下去。

    “收到！”迪妮莎早已准备好了配菜，只等其他人汇报进度就能开始制作。

    在等待扇贝煎熟的间隙里，伊莉又向其他膳台上的人确认了工作——

    “肉膳台，惠灵顿、香煎羊排、烤猪排怎么样了？”伊莉向肉膳台喊道。

    “六个惠灵顿已经送进烤箱了！五分钟后完成！”惠特尼头也不抬地回道，她正在飞快地把羊排和猪排分别放到热好的油锅里，肉膳台上的工作太多了，她无法分心太多，“羊排和猪排也在锅子里了，羊排六分钟，猪排八分钟！”

    “两份羊排，一份猪排，是吗？”伊莉向惠特尼确认道。

    “是！”惠特尼不以为忤，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哪怕她也想在主厨面前表现自己，但面对如雪花般飞到厨房的订单，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天知道，她就是不想读书才来做厨师的（当然，她也确实爱烹制美食），为什么到这里还要用脑子记东西？不但是那些复杂到可怕的菜谱，还有晚餐服务时多如牛毛的订单，都让她头晕得几乎要窒息！

    现在，有莉亚为她确认一次，惠特尼终于可以提前放下高悬的心脏。在统筹这件事上，她完全相信这个对手兼队友！

    惠特尼自己都没意识到，也许是习惯了一直以来莉亚带动的工作节奏，在对方的这几句寻常问话间，她又找到了自己以往的工作效率，而不是像先前那样火急火燎。

    即使她不喜欢这个过于强大的对手，但也因为对方的强大，而让她不自觉地感到安心。也因为这份安心，惠特尼掌勺的动作越发沉稳……

    “鱼膳台，两份金枪鱼和一份鳕鱼做好了吗？金枪鱼分别和一份羊排、一份猪排一起上，鳕鱼和另一份羊排一起上！”伊莉将扇贝翻了个身，一边将天使细面从滚水中捞出来，一边沥干水分，一边向鱼膳台问道。

    “两份金枪鱼五分钟后出锅。”艾琳立刻向伊莉答道，又转头向迪妮莎喊道，“配菜台，金枪鱼还有五分钟！我一会儿会再提醒一次。”

    “收到，已经在准备了！”迪妮莎把金枪鱼的配菜放到锅边的案板上，等待时间差不多了就可以热锅热油下配菜了。

    “那鳕鱼呢？鳕鱼怎么样了？”得到了艾琳的答复，伊莉一边把天使细面和边上平底锅里的番茄炒鲜虾混合搅拌，并用海盐和黑椒再次调味，一边向蕾妮答道。

    “……快了，八分钟。”蕾妮干巴巴地答道——她有勇气跟迪妮莎争权，因为她们两人都是红队权力金字塔的第二层（第一层毫无疑问是伊莉，再不服气，蕾妮也得承认这点），而且，那时主厨也没有出面，这是红队的内部权力斗争。

    但现在，伊莉从大厅回来，其他人都又归附到了她的旗下，蕾妮和她的小团体和伊莉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让红队表现更糟糕，让主厨更生气，蕾妮不会傻到做这种事。

    毕竟，主厨今晚正在气头上。如果伊莉不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她就是被问责的那一个，蕾妮乐见这种情况发生。如果伊莉侥幸能带红队获得胜利，身为红队一员的蕾妮也没什么坏处，所以她也就无所谓地配合了。

    “很好，保持沟通、保持配合！”得到了所有人的进度汇报，伊莉这才点了点头，鼓励了其他人一句，“只要保持这样的效率，我们仍有获胜的机会！”

    “是的！”“当然！”

    在获胜这件事上，所有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蓝队过去没有赢过我们，现在也不能！”

    伊莉提醒了其他人这个事实！

    现在的所有淘汰赛里，要么两队同时失败，要么蓝队独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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