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地狱厨房（四十二）

    戈登最后拍了拍伊莉的肩膀, 率先转身走出了储藏室。

    伊莉深吸了口气, 暗暗握紧了拳, 紧随其后。

    两人很快回到了蓝队的厨房里。

    “领班。”餐厅里, 有客人向让抬手示意。

    “先生？我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让立刻过走去，微笑着向客人问道。

    “我点的比目鱼是生的。”桌边的女士偏了偏身体，好让领班能看到她点的菜品的情况, “看，这鱼肉没熟, 对吧？”她指着被切开的中间层光滑透明的鱼肉对让说道。

    “是的。”让点点头, “非常抱歉, 我这就把它收走。稍后, 我会为您重新送上一份烤鱼。”

    “好。”女士和她对面的男士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不依不挠，反而表示出了宽容原谅的态度——这本就不是领班的错，对领班撒气也于事无补。

    “感谢您的谅解。”让再次向两位客人露出微笑，并端走了女士面前那份失败的烤鱼。

    片刻之后, 让走到了厨房的传菜口，并和主厨打了个招呼。

    “主厨。”让把这盘没熟的比目鱼放到了传菜台上。

    “怎么了？”正在翻看着新订单的戈登抬起头，向让问道。

    “客人说这盘比目鱼里面是生的。”黑发领班为难地说道，并示意主厨察看。

    “什么？”戈登皱了皱眉，用叉子翻了翻被客人切开了的烤鱼, 看到在烤出焦黄色漂亮交叉纹路的鱼皮下一层有些透明的鱼肉。这确实是选手没做熟，而不是客人特意挑刺——以往确实有被抽中的观众客人会为了上电视而刻意做出一些奇葩事。

    而戈登在检查时毕竟不能直接切开每一份完整的肉，细细查看, 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从菜品的色泽、温度和气味来判断熟度。

    大多数时候，凭借他丰富的厨房经验，戈登总是能控制好菜品品质的，但非常偶尔的，有些菜品乍看没问题、但里面确实有那么点没熟，于是就会在忙碌的上菜进度中成为被主厨放过的漏网之鱼了。

    “[哔]是谁做的比目鱼？！”戈登回过头，大声问道。

    “是我，主厨。”西恩连忙站出来。

    “过来！”戈登对西恩吼道，“看看这份[哔]鱼肉！”

    “……”西恩上前，看到了那份被动过的鱼肉中间有一层半透明的没熟的部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立刻向主厨认错，“对不起，主厨……”

    “你[哔]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吃到了这份该死的生鱼肉、破坏了一整晚用餐心情的客人！”戈登吼道，“现在！立刻！去给那位客人再做一份鱼肉！”

    “是的，主厨！”西恩被主厨吼得冷汗都下来了，但他也庆幸，主厨没有因此把他赶出去——客人退菜可是比主厨在传菜口退菜的后果严重的多！前者只是厨房内部的工作失误，而后者是会破坏一个餐厅声誉的大错！

    西恩很快回到他的膳台上，想要弥补他的错误。

    传菜台上，戈登摇了摇头，继续查看在他离开前和离开时积累的订单。

    “惠灵顿！[哔]又是惠灵顿！”戈登回头喊道，“这里需要惠灵顿！其他的菜都在等！”

    “是的，主厨！马上！”亚当百忙之中抬起头，匆匆对主厨说道。

    “告诉我！我[哔]还要等多久？！”戈登急吼道。

    “三分钟，主厨！”亚当连忙说道。

    “三分钟？！”戈登不可置信地问道，“三分钟后，这些菜全都冷掉了！你[哔]竟然要我等三分钟！我可以等，但这些菜不能等！！！”

    “我会尽我所能的，主厨！”亚当大声道。

    “你最好尽快！”戈登不满地回吼道。

    “对了，比目鱼好了吗？这里一份比目鱼都没有！”戈登想要把能送出去的菜尽快送出去，但各自为政的蓝队根本没有配合上菜的意识，几乎每一道菜都是孤立送上来的，根本没有可以匹配成订单的可以送出去的菜品。只有在非常难得的时候，两个队员（比如贾斯汀和西恩）关系不错时，他们才可能会彼此交流。

    “比目鱼马上出锅！”西恩也急得满头大汗，不止是主厨的催促，一想到他还做砸了一份菜品，而且那份菜还端到了客人面前，西恩就觉得自己今晚危险极了！

    “比目鱼来了！比目鱼来了！”烤架上的比目鱼成功熏上了漂亮的焦黄色，西恩心急地把比目鱼端下来，将这份被等待很久的烤鱼立刻送了出去。

    “回来！”戈登一把叫住了正准备回去继续赶工的西恩。

    “主厨？”西恩停下了脚步。

    “这份鱼肉的另一面烤糊了，你没看到吗！”戈登把比目鱼翻了个身，对西恩吼道，“我要的是表面烤成焦黄色的鱼肉，而不是焦褐色的鱼肉！明白吗！”

    “是的，主厨！”西恩连忙应声——也许是太过着急，所以他才把一面稍微烤焦了。那其实并没有烤得太焦，但无疑是主厨眼中的不合格品了。

    看着火急火燎赶回去的西恩，戈登再次摇了摇头——这个选手在比赛之初想领导过这个队伍，但他在这方面没什么能力，于是没有得到队友的信服，他的领导悲惨地结束了。

    而在那之后，他就一蹶不振了，完全放弃了领导蓝队，只是默默完成着自己的工作，而蓝队中也再没有人站出来，每个人都只埋头自己的工作，偶尔会有人互相提醒一句，但那远远说不上领导。这个队伍的平均实力也许比红队要强一点，但他们缺少一个强大的向心力！

    这就是蓝队一直被红队压制的原因！

    “雷诺！你的寿司还没做好吗？”戈登又催促了一次前菜台，“你知道，为了不让客人饿一晚上肚子，我已经不得不让一些主菜先上了！现在，这些客人主菜都快吃完了，你竟然还没做出来可以送出去的前菜吗？！”

    “好了好了，寿司好了！”雷诺连忙把他新捏好的寿司端出来。

    “[哔]!”但戈登一点都没露出满意的神色，“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份寿司吗？我完全不觉得它们是一个规格的！大小，标准，这是非常重要的！我向你强调过很多很多次了！”戈登愤怒地把又一盘寿司扫进了垃圾桶！

    “……”雷诺自己都快绝望了！

    “如果你不想做的话，你可以滚出去！”戈登看出了雷诺的沮丧，大吼道——这是这个选手自己的问题，这是他的分内活，他应该做好的！他甚至不需要考虑配合（前菜台就雷诺一个人），只要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行！但就是这样，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

    莉亚的失误是因为其他人的排挤，所以戈登才和她进行了一场私人谈话，希望莉亚能展现自己的真正实力；但雷诺的失误完全就是因为他自己！是他的实力所限，才让他连自己的工作都完不成！这是谈一百场话都没药救的！

    就在戈登向各个膳台确认订单进度时，伊莉也完成了和斯考特的工作交接。

    在伊莉和主厨离开谈话时，就是斯考特代替伊莉完成配菜台上的工作——这就是副厨在厨房的工作之一了，在出现意外状况时，就是由他们顶上选手的工作，比如主厨把选手叫走时，比如有选手突发急病倒下时。当然，后者的情况下，他们也只会做一会儿，并不会一直接替选手的工作，这毕竟是选手们自己的比赛，而不是真正的餐厅营业。

    但是，如果是选手自己做砸了什么菜，影响了整个队伍的进程，这就不算意外，只能算是选手们自己的问题，副厨们不会插手。

    “前菜台，有菜要出锅了吗？”伊莉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配菜，一边向雷诺喊道。

    “一份天使细面，一份调味饭。”雷诺闷声闷气地回道——他总是优先去做没有寿司的订单，这样多少能让他送出去一些东西。

    “收到，我开始做配菜了。”伊莉大声回道，一边又问了一句，“对了，雷诺，你的寿司没问题吗？你需要帮助吗？”

    “我……”雷诺看了看在其他膳台上忙碌的队友，肉膳台是贾斯汀和亚当，贾斯汀无暇□□，亚当无法独当一面，至于让亚当来帮他？那还不如他一个人！鱼膳台上是乔什和西恩，乔什说不定可以帮到他，西恩也未必不能一个人担起鱼膳台的重任，但是，乔什会愿意来帮他吗？雷诺比谁都清楚，乔什是如何地视莉亚为敌人！乔什绝不愿听莉亚摆布的！

    “西恩，你能来配菜台帮我一下吗？”看到了雷诺的反应，伊莉已经心里有数了——她知道，雷诺确实对寿司苦手，再这样下去，哪怕他再做一百个一千个，都做不出像样的寿司！

    既然这样，伊莉就决定自己插手了！先前，她认为这是自己在蓝队的第一次晚餐服务，为了融入蓝队，谨慎起见，她没打算对蓝队既定的分工指手画脚。伊莉希望，自己为团队的让步能为蓝队带来胜利！但事实证明，她错了！这样的蓝队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队友不会因此就尊重她，接纳她，反而会因为她的忍让而轻视她！既然这样，那就不忍让了！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领导蓝队，而不是融入蓝队！

    “啊…”西恩没想到自己会被伊莉突然点名，他反射性地看了看乔什，一时无法决定。

    “西恩，把你的工作暂时交给乔什，你来配菜台。”伊莉直接说道，并看向了鱼膳台的另一位选手，“乔什，你可以完成鱼膳台的工作吧。那里先交给你了。”

    “……”乔什张了张嘴，他不想让西恩去帮莉亚！但他也无法把这种话说出口！怎么说？说他一个人顾不来鱼膳台？他怎么也不愿意在莉亚面前说这种示弱的话。但他不反驳的话，就是默认了莉亚的这种调度！

    “西恩，把你的锅子交给乔什。”伊莉果断道，“过来！”

    “啊，好的。”西恩见乔什愣愣的，但也没表达反对意见，于是犹豫了一下，就默默地听从了伊莉的话，放开了他的锅子，并对乔什说道，“左边这份比目鱼一分钟后做好，右边这份马上要翻身了，之后再烤三分钟，也可以端出去了。”

    “……好。”乔什憋屈地说道——他怎么也想不通，和主厨离开的短短几分钟里，莉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先前在队伍里表现得谨慎的莉亚会突然硬气起来，直接领导起蓝队来？她怎么能？！她怎么可以？！主厨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这太不公平了！都是一样的选手，主厨却总是对莉亚特殊对待！！！

    ——果然，乔什这种只会玩心眼的人就是不敢真枪实战地和莉亚对上！

    ——莉亚什么都不要做，只要下个命令，乔什就不敢不做！先前，莉亚就是对乔什他们太温和了，乔什他们才敢在私下里动手脚！一旦莉亚意识到这点，直接站出来，和这些混蛋开门见山，他们就什么都不敢了！

    ——乔什很聪明，但聪明过头了！所以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属于领导者的霸气，只敢玩一些私下里的小打小闹，根本上不了台面！

    ——没错。如果说，莉亚可以自己领导一个军队，成为战无不胜的将领人物，那么，乔什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幕后的智囊，根本没有自己带兵打仗的本事！

    ——说到底，器量不够而已。

    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们比谁都清楚真正的局势，以及选手们真正的性格。

    ——不，等等，乔什聪明？他哪里聪明？不过是小聪明而已！

    也有人从始至终就不屑乔什的，认为乔什的手段非常卑劣！

    ——如果换个人，如果空降的选手心理素质再弱一点，如果主厨没有点醒莉亚，让莉亚不要顺着乔什划下的道走，他的排挤策略是可能成功的！今晚说不定真会成为莉亚的滑铁卢！

    ——他的策略不够明智，但确实足够聪明。

    也有人能客观评价乔什的小算计。

    那确实是上不得台面、却在很多时候非常有效的手段。

    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是被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拉下了马？

    ——但他偏偏没成功！

    ——也永远不可能成功！哪怕主厨没有点醒莉亚，莉亚也不会在这里崩盘！莉亚的心态和实力放在这里，哪怕她没进入领导的角色，只是作为一个普通队员，她也不会表现得太差！而且，一旦莉亚适应了蓝队的工作环境，她早晚能统领整个队伍！

    ——除了莉亚，蓝队再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在整个地狱厨房里，没有人能打败莉亚！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那也是主厨，而不是其他任何选手！但是——

    有一件事观众们很清楚：

    ——主厨是绝不会为难莉亚的！

    ——莉亚绝对是主厨这么多期节目以来最喜欢的选手之一！

    ——没错，单独谈话的待遇可不常见！

    ——去掉“之一”也完全可以！

    伊莉开始反击，观众们也放下了心，开始热烈讨论起主厨给伊莉的“特殊待遇”。

    ——说真的，看到主厨对莉亚拉下了脸，我真是吓了一跳。

    ——特别是说跟我来那里，我还以为他要把莉亚赶出去！

    ——如果是赶出去，就不是“跟我来”，而是“给我滚”了。

    ——但也可能是把莉亚带出去特别训话啊！有时候，为了不让观众看到太不好的影响，主厨也会把选手们带去储藏室单独责骂的，不是吗？反正，那时候我的心都吊起来了！

    ——我也有一点。不过，从主厨弯腰把手放到莉亚肩膀上时，我就彻底放心了。

    ——简直是一秒从“地狱主厨”模式切换到“人生导师”啊！

    ——如果乔什看到主厨对莉亚的“面授机宜”，大概会吐血吧！

    ——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们脑补得很哈皮，先前的苦闷一扫而空！

    “西恩，这是惠灵顿的配菜，这是……”配菜台上，伊莉一一对西恩交代了她的工作，“其实配菜很好做，你只要帮我看好锅子就可以，明白吗？”

    “明白。”西恩点点头，很快接手了伊莉的工作。

    伊莉这才点点头，挽了袖子，洗了手，向雷诺边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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