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承当临时劳役;至于谁去谁不去,便是身为驿丞的权宜。
而淮扬之地民家普遍相对富庶殷实;因此,对于承当劳役并在事后提供的那些作价补偿,很少有能看得上眼或是干脆就不愿承担徭役,因此宁可折价呈请役钱另雇他人代劳;这同样要由驿丞来经手。
因此,在这个位置上的宁弈,也如鱼得水一般的表现优异。不但令过往官吏、商旅交口称赞,也很快引起了上官的注意,又在某些推力影响下辗转数处之后,被调到了规模更大更加要紧的朱萸水驿。
在这里,他管辖着上百匹的骡马和数百头的牛羊;十几条大小公私两用的官船;还分管数处驿站。更有积攒足够的本钱,就近置下一所带着奴婢的别庄;而不用违心再回到充斥虚情假意的苏氏府上。
反过来,苏氏府上要时不时派人前来问候,并且宛言请求他回家一趟;以此维系着婚姻犹存的基本假象。他也因为这么一番,不为人知的知遇之恩和默契,成为府尹在地方上的秘密眼线和直属部下;
不但有好些贩夫走卒之流,在私下里为他提供着消息;就连明面上,他也被顺势推举成为了,附近十里八乡的举行社祭和进香会的召集人/会首。然后,也顺理成章的接触到,来自民间流行的大云教。
于是,他也接到了来自府尊的授意,尝试混入其中打探这么一个,混迹于乡土念经结社,突然兴盛做大的内幕。但是更让他心惊又格外意难平的是,形同陌路的妻子旧识,似乎混迹其中并身居其位。
而资助对方的赫然是岳家的财力。所以,也正是这么一股子愤愤不平之气;让他在大云教中本心不改的坚持到现在。因此,他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摧毁背弃自己的妻子和岳家,所支持和信奉的一切。
但是相对于那些只能看到,大云教所带来种种好处,的诸多新进之辈和底层信众;已经管下十五个乡“香坛坛主”的宁弈;在这数年间则是窥探和见识到了更多的内幕,比如教内中上层的酷烈手段。
以及一些被称为护持之法,见不得光的巫祝恶降咒杀手段:比如,乡土中一些不肯接受教义,反而派人械斗攻击的顽固社首,会突然遭到惨烈横死的天谴;或是相关家人、亲族普遍得了毒疮、恶疾。
还有某些乡土地方,突然就冒出了小范围的时疫;虽然不至死人却也无力劳作。然后寻常的施药问医手段收效甚微。唯有家人入教之后,为其专门请来香灰和小像,连日唱诵再三之后才能慢慢痊愈。
但更直接的残酷手段,则是依据教中的护持法门,对于那些叛教,泄密之辈的处置。至少在宁弈所知中,从来没有人能够安然逃脱的;无论是本地武德司的探子,还是江都县的眼线,或是其他人等。
更何况在天象异变之后;这些教中的护法、经师、传使们,也开始陆续展示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神通手段,而令大多数教众愈发的虔心不疑;更有心志不坚的探子,在轨仪中痛苦流涕的自首举发。
再加上,那些被长生药和恢复青春的修持法门,吸引而来的不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还有公门中人,官宦家卷;乃至是在职的官吏、豪商缙绅们,主动为大云教的日常传道行事,提供着种种的便利。
宁弈甚至可以认出其中一部分人来。虽然身为地方次级分坛的召集人,他并没有资格参加那些高层之中,专门为一些秘而不宣之人所举行的曼陀罗密法;但是在远远瞥见时,却可以认出个别特征来。
所以再很长一段时间里,宁弈甚至不敢主动联系府尊,也不敢向直属的上官提及分毫。因为他不能确保,自己的同僚、手下和部署中,有多少是倾向大云教的同情者;又有多少是在家供奉的信徒呢?
这种内外巨大反差、而举世皆疑的绝望感,几乎淹没了他而要将其逼疯了。所以,当他听到在乡土地方几近一手遮天的教中成员,居然还会有个畏惧的“当世太岁”时,几乎是如释重负、欣然若狂。
然而,再听到此辈要分散蛰伏起来,却又不由的忧急如火。要是真让这些好容易聚附在一处的中坚成员,再次分散之后;想要枚平此辈有不知道要纠缠到猴年马月去了;因此他迫不及待想传出警讯。
然而,就在身为驿丞的宁弈绞尽脑汁,如何将这个消息转送出去的时候;突然间气氛一变,几名膀大腰圆背甲持刃的法兵,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而在他们手中,还倒拖着一个血肉模湖的瘫软人形,
霎那间,在场这些会首、社头们,都不由骚动不安起来;而宁弈的心则是一下降到了冰点。这显然又是哪个被当场捉住的暗探;在这个节骨眼下,无疑又进一步加大了,他连夜送出消息去的难度……
“想不到,还有这种蒙昧恶贼混同党羽,欲以官家恶法,坏我救世大道。”而一贯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大经师,也慢慢开口道:“岂不闻天象异闻警兆频频,红莲末世就当眼前,唯奉弥勒得救。”
随即,他突然就举起手中的浮尘,指向了宁弈所在的方位。